我被撤了头牌之位。
沦为了全扬州城的笑话。
近日来揽月楼里每天人满为患。
这些新鲜面孔或明或暗地对着我指指点点。
有时还出言挑逗取笑。
但我照旧每日起舞作曲,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。
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,我绝不能在此刻倒下。
萧逸清终于肯来见我了。
他来的时候天色渐黑。
我刚刚从楼上头牌闺房搬到了楼下阴暗潮湿的偏房。
头发有些凌乱,妆容也花了。
而萧逸清红袍新衣,一身清朗。
他乘轿而来,就连脚下都未被地上白雪玷染分毫。
萧逸清随军出征那年不满十六岁。
即使五年过去,如今的他也依旧是一副少年模样。
英姿凛然,鲜衣怒马。
是当今扬州城最炽手可热的少年将军。
“逸清哥哥......”
我轻唤他,脸上强作镇定。
心脏却止不住地剧烈跳动起来。
盼了他无数个日夜。
如今终于相认,难免哽咽。
可萧逸清一开口,就浇灭了我心中所有的欣喜与期待。
“你真脏。”
他的声音未变,语气却是从未有过的狠厉。
周身也增添了几分肃杀之气。
我不自觉后退一步。
一时分不清他说的是我此刻的样子。
还是我这个人。
“我如今该怎么称呼你,知鸢妹妹,还是雪鸢姑娘?”
此刻我才终于明白过来。
原来,他一直不来见我不是有事耽误。
而是根本就不愿见我。
在揽月楼里求生这么多年,我的性子早不似从前柔弱。
“我又该如何称呼您呢,是逸清哥哥,还是萧大将军。”
萧逸清别过脸,神色淡漠。
“嫣然是荣尚书独女,性子跋扈些也是理所应当,你不要与她计较。”
“嫣然......”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。
“你和她......”
萧逸清语气冷漠:“我归城那日,陛下亲自下旨赐的婚。”
我心头一颤。
归城那日,他就已经与我相遇了。
但皇帝赐婚之时,他还是没有拒绝。
见我没有说话,萧逸清继续说道:
“你既已选择入了娼籍,就该明白,我们过去的种种,因你的选择,皆不作数了。”
扬州城的规矩。
只要女子入了娼籍,过去的身世、婚约通通不作数了。
“我明白,可......”
还未等我解释,萧逸清就打断了我。
“我也是此次回京听陛下所言才知晓,那荣小姐对我痴心已久。听宫中人说,她为了等我回来,还曾私下里拒绝过二皇子的求娶。”
“二皇子在扬州城是何等尊贵的身份,又有德容贵妃那样位高权重的母妃。如此真心待我的女子,我怎能辜负。”
萧逸清挑眉看我,话带弦外之音。
“纵然我即将过门的新妇心中对你有所芥蒂,日后我还是会念在过去的情谊上,让她不要再来找你的麻烦,你且安心过你的日子吧。”
萧逸清说这话时语气淡然,一副清风高节的模样。
皇帝要给他赐婚,赐他的偏偏是那个过去逼我入娼,今日又对我百般羞辱的女人。
多年未见,他甚至都不予我解释的机会。
就判了我死刑。
我的心像被人狠狠揪住,痛得难以呼吸。
只能握紧拳头,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去。
萧逸清像是有些不甘心,目光炯炯地注视我。
“你会祝福我吗?雪鸢姑娘。”
我避开目光。
“雪鸢的祝福,不值钱。”
萧逸清眼底染过一层怒意,直接追问:
“你可后悔,背弃了我们的誓言,明知已成了罪臣之女,又自甘堕落失了贞洁,如今只能眼睁睁看着我娶其他女子?”
我自知一切已成定局。
同样绷着脸,一丝不肯退让地回答他:
“女子的贞洁,从不在罗裙之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