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85年6月,军服厂。
“八十年代,一个觉醒的年代,一个朝气蓬勃的年代,一个珍贵的年代……”
伴着喇叭里传出春风般的嗓音,午休的军服厂工人们傅傅续续往宿舍走去。
念完广播词,纪星繁合上笔记本,挎上包下班回家。
刚出广播站,便看见树下一抹军绿色的身影。
他一身挺拔军装,脸庞俊朗不失凌厉,眉眼温柔却犹带着军人的摄人气势,就算站在那儿什么也不做,也能让人感到可靠。
“傅政委在门口站了一个小时,可算等到媳妇下班啦!”
不知道谁打趣了句,纪星繁的思绪被拉回,心也随之泛起涟漪。
当亲眼看到傅砚深时,她才觉得自己真的重生到了四十年前。
失神间,傅砚深已经走到了面前,温声开口:“你脸色怎么不太好,累了?”
望着男人深邃的眼眸,纪星繁心中五味杂陈。
他们结婚是个意外,傅砚深是为了保全她的名声才娶了她。
上辈子,她从感激到深爱,哪怕他一辈子没碰她,她也默默忍下,默认没有孩子是她身体有问题,受尽了白眼。
可他临死的时候,嘴里却喊着另一个女人的名字……
如今重生,难道还要把上辈子的人生再经历一次吗?
见她发呆,傅砚深不由问:“想什么呢?”
纪星繁回过神,掩饰一笑:“没什么,我们回去吧。”
正值炎夏,烈日当头。
两人一起走在厂里的绿荫大道上,身边时不时驶过骑着二八大杠的工人。
傅砚深率先打开话匣子:“来接你前去看了爸妈,听说傅阿姨家出了点事,爸去帮了忙,妈现在吵着要离婚。”
纪星繁眉目微拧。
傅阿姨是公公的前妻,两人从没断过联系,公公对她更是有求必应,要什么都给。
她抬眼看向男人的侧脸,目光复杂:“爸帮傅阿姨也不是一次两次,有时候还大半个月不回家,妈难免生气……”
傅砚深忽然停下脚,语气自然又笃定:“问题不在傅阿姨,是爸妈已经没有感情。”
纪星繁心一顿,捏着挎包的手不由收紧。
男人却依旧转移话题:“对了,你不是说要去电视台参加播音主持人的考试,做好准备了?”
纪星繁眸光一黯。
她一个月前就通过考试了,过两天都能调到电视台上岗了。
他现在才问,是对她多不上心?
心头酸涩瞬间蔓延带眼尾,纪星繁不知道自己上辈子,是怎么坚持这段婚姻的……
“我去把车开过来,你在这儿等我。”
没等到她回答,傅砚深自顾自走远,就好像他刚刚就是随便一问。
站在原地,纪星繁默默深呼吸,缓解着胸口的沉重感。
可等了很久,也不见人回来。
揣着疑惑和担心,她顺着傅砚深离开的方向找了过去,没想到刚拐过一个岔路口,就看见一个穿在白裙的女人靠在傅砚深怀里。
定睛一看,纪星繁呼吸猛然窒住,再也迈不开腿。
是于英楠!
那个傅砚深爱了一辈子的女人!
只见于英楠紧紧环着傅砚深的腰,含泪的双眼满是眷恋:“当初我被父母逼迫嫁人,我真的好痛苦,想你想到得了抑郁症,到现在还在吃药。砚深……你还爱我吗?”
听到这话,纪星繁心猛地缩在了一起,不想也不敢去听另一方的回答。
可没等她离开,傅砚深沙哑的回应便被风刮进了耳朵——
“爱。”
轻飘飘的一个字,却像块巨石重重砸在纪星繁心上。
她知道傅砚深爱于英楠,爱了一辈子,以至于死的时候都在叫‘英楠’。
再也看不下去,她僵硬着离开。
不知道走了多久,纪星繁才无力靠在路边的矮墙上,眼眶已经涨的通红。
即便再来一次,亲耳听见傅砚深承认爱别人,心还是会痛……
她自嘲一笑,心却多了分明悟。
与其再走上辈子爱而不得的老路,倒不如试着放手,让傅砚深自由。
纪星繁深吸口气,缓和着情绪,视线不经意扫到墙上的高考报名简章,眸光渐渐亮起。
高考!
上辈子她因为想守着傅砚深,高中毕业后一直没参加高考!
知识改变命运,高考,是无数人改命的好路!
心头的茫然忽得散开,既然重生,她完全可以试试高考,走另一条路!
没有犹豫,纪星繁直接去本地教委报了名,随后才回军区大院。
夜渐深。
台钟时针已经指向十一,沉稳的脚步声渐渐靠近。
坐在书桌前复习的纪星繁转过头,只见傅砚深解着扣子跨进来,原本空阔的客厅好像拥挤了几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