若真有来世,什么伯府、侯府,都有什么要紧?
她只求能再见父母、兄妹一面,藉以慰藉,了此残生。
“对了,伯爷让我告诉你,你的死讯已经传到了京外去。”
那侍女眼神里带着鄙夷和不屑,“我也不妨叫你知晓。祝夫人,因思念你这个亡女,抑郁成终,半月前已然入土为安了。不过不用急,你也快和祝夫人相见了,伯爷和夫人,不会留你太久了。”
祝晚梨瞳孔微缩,突然激烈挣扎坐起来,大口大口喘着粗气,用那双森冷又颓然的双眼死死瞪着她。
她冷笑一声,“你说你,一个六品官的女儿,若是你不肖想伯爷,会有如今的下场吗?家破人亡的滋味,不好受罢?”
“说起来你还不知道今日伯爷娶的是谁罢?”
“是原永清侯府的嫡女祝娇,正是你的表妹呢。虽说永清侯府如今落魄了,可老夫人念在昔日与她母亲的交情在,伯爷又喜欢她,便娶进了门。也是咱们伯爷深情,你死了,娶的是你的表妹,你也该知足了。”
折辱她,囚困她,害他父兄出京,母亲亡逝,又反过来娶她最恨的祝家女,还要叫她知足?
“姜深,真是好啊。”祝晚梨痛苦地捂着心口,面色苍白,脸上却挂着凄厉的笑。
这年的秋日,菊华早衰。
承化伯府的昏礼持续到了夜半。
月上穹顶的时候,后院突然燃起了火舌!
正是天干的季节,后院西南角全是堆杂物的庑房,火正是从那个最不起眼的小庑房烧起来的,正逢晚风大作,火势不过片刻便凶猛异常,蔓延到了正院,根本非人力所能减缓。
承化伯府的主仆四处逃窜,姜家最尊贵的几人,都再未从正院走出来。
火光烟尘中,祝晚梨跌跌撞撞站了起来,火苗舔舐着她本该青春美丽的脸庞,她的双眸神采焕发,仿佛回到了少年时的模样。
她想起那年,她才及笄,过了秀女初选,人人艳羡。
后来被诱骗着没去终选,稀里糊涂进了承化伯府。
她入伯府的那一日,姜深就齐齐纳了两个贵妾。
一个是他娇养在外的青楼女子,早已替他诞下了长子;一个是姜老夫人的贴身侍女,以贵妾之身掌管中馈。
一个有宠,一个有体面。
她这个正妻,却连个最没名没份的妾都不如。
能进伯府,只是因为她家世低,好拿捏。
可即便如此,他们也不曾放过她。
姜深袭爵后,她被囚禁折磨,不见天日。
这三年,她都快忘了自己怎么过来的。
每一分每一秒,都是煎熬。
如今,她总算可以亲手烧了这个肮脏的地方。
她终于,能够解脱。
深秋的风真凉啊,像极了十五岁那年,春闱放榜的那个晚上。
一家人,爹爹,娘亲,哥哥,还有青影,一家人坐在一起,纳凉听风。
泪光恍惚间,她似乎看到了娘亲和妹妹坐在床边,轻声细语唤她起床……长治十七年的春节,墙角寒梅正盛,凛寒刺骨。